……而在白昼的背后 是灿烂的群星。 升起了成人的诱梦曲。 筋骨完成了劳动的日课, 此刻不再做神圣的醉舞。 杵杆,和奶油搅拌桶 最后也熄灭了象牙的华彩。 沿着河边 无声的栅栏—— 九十九头牦牛以精确的等距 缓步横贯茸茸的山阜, 如同一列游走的 堠堡。 灶膛还醒着。 火光撩逗下的肉体 无须在梦中羞闭自己的贝壳。 这些高度完美的艺术品 正像他们无羁的灵魂一样裸露 承受着夜的抚慰。 ——生之留恋将永恒永恒…… 但在墨绿的林莽, 下山虎栖止于断崖, 再也克制不了难熬的孤独, 飞身擦过刺藤。 寄生的群蝇 从虎背拖出了一道噼啪的火花 急忙又—— 追寻它们的宿主…… 话说本想发牢骚的,话说本想抄海啸的那首情诗的,话说本想不写本想的,好拉就这样了。海啸那首诗找了好几年都没找到,很感人的情诗。这首诗是昌耀的,在我心里他是中国新诗里最重要的几个人之一,虽然并不为人所知,这也怪他多年苦宿青海。《慈航 8 净土(之一)》其实更写实一些,也更适合这篇废话,不过回来坐了一会好很多了。之二就更抒情一些,当然也更纯诗。 这几天在康定。去的路上,雅安往西的那段山路太恐怖了,沿路山上全是稀泥山皮石头,心理防线快崩溃了,一进隧道我就想死,满心想的都是山崩滑坡什么的。这几天的生活啊让我果断觉得自己还是窝在屋里看看书写写字比较好,到那不久就想起梭罗最经典的《经济篇》——“因为我觉得一个人若生活得诚恳,他一定是生活在一个遥远的地方了。”说实话建筑除了藏式的之外我都见惯不惊,无非让我想起一些废弃的破房子罢了。我想说的是,也许我窝在屋里看看画册读读小说或许更好一些。在陌生的地方睡觉很警醒,夜里会醒来好几次,看着黑暗半小时然后接着睡。脚踩在那地方,心里紧紧攥住我的窝,眼前的东西像是很遥远地方的幻象。远处黑色的山峦与白云萦绕,山头极黑,云朵极白。不由想起书里描述的墨脱,然后就该说安妮宝贝的《莲花》,这书好多身边的人当然你也知道都是什么人看,我拿起翻了两页就扔下了,实在没法读,不为别的,正是对话,就算是城市里的寂寞男女,也不必寂寞到如此程度,寂寞的都忘了人话怎么说了?记得汪曾祺回忆沈从文时提起一段旧事,沈先生说:“你这不是对话,是两个聪明脑壳打架!”从此我知道对话就是人物所说的普普通通的话,要尽量写得朴素。不要哲理,不要诗意。这样才真实。可是如今的多数国产垃圾就不提真实了,至少正常点啊,以安妮宝贝为代表的一批女人写的东西,我的看法就是不会说人话。偶像剧看多了,现实里若有人这么跟你说话一定想把对方一把掐死,为什么?恶心。 话说回来那的人确实很好,说话什么的真如昌耀写的“正像他们无羁的灵魂一样裸露”。包括官员在内,虽然也会打官腔,这再平常不过。可是他们说完该说的,就会像脱壳一样开始扯淡,好像之前的话像是必要的表演,而后的闲聊才是本来的样子。总之就是党绝对没教育好他们,腐蚀不完全。相对而言,百姓也把钱看得淡一些,不会太多纠结,不是说宰得不狠,但是绝对不会多说话,不会像内地一样呶呶不休的烦你。 之所以像幻象呢还有一点,就是因为画册跟实景差距确实好大啊。我看着画册里的街衢金顶,趴在天台凝视远处许久,依然觉得这确实是两个地方,确实是天上人间的差距。艺术照什么的最讨厌了!!!昨天去买票,一位远望是姐近看是姨的女性跑到出租车前要搭车,我不经意间看清楚了这位女性同胞,从装扮来说显然是二十岁,细看过脸我估计大概三十岁(话说我从小看人年龄还行)。其实从实用角度来说,法国小说最值得读莫过于巴尔扎克,这位笔锋上的拿破仑写小说纯粹是为了问题而写,不然既能写出《高老头》来那么何以《人间喜剧》中传世的却为数不多呢?只有一种解释,他根本不在乎技巧和语言,重要的是泄愤。正因为此,《人间喜剧》里有那么多闪光的句子,却少有完美的文本。我记得巴尔扎克在哪本书里说女人最藏不住年龄的部位就是鼻翼和太阳穴了。所以细看这两处总有意外之喜,当然也可能悲从中来,看是对谁了。反正细看这位阿姨之后我果断发现无数细纹,不过看看眼睛的亮度,大概三十岁吧。由此再加康定的景色,再次坚定残念,艺术照不能信化妆女人不能看!!! 那天夜里我想买个手链,阿姨跟我说了一大堆这石头那石头这最好那神佑的反正我是一个都没记住。最后貌似是一个树脂的一个珊瑚的,她说一个一百一个一百八一共两百八,我果断回想起多年来除了买书买钢笔无不遭整的惨剧。阿姨见我片刻无语,其实当时我已然回到小宇宙里暗自郁闷了,周围一切都不存在了。阿姨于是大声说,还个价嘛!我回过神来大脑缺氧,说,一百块。然后心里就开始后怕,这句话没过大脑啊。阿姨也片刻无语,我心里惶恐她是否要打个手势然后冲出来一位一巴掌宽护心毛一脸络腮胡子并且手持藏刀的姑娘把我怎么样?阿姨说,少了。我果断借机逃跑跨步出去说那我不要了。阿姨更大声的喊,好么,卖了!我于是想跑都不行,果断就被草了。然后我说那打个发票吧,阿姨说我不会写字,我说我会,然后阿姨说好拿出来一个笔记本,往开就翻,我隔着柜台看她翻了半天也没翻出发票来正想问是不是夹错本子了。阿姨找到一页白纸取下笔说写么,我这时实在忍无可忍冒句凉气说,白条啊!?阿姨居然不恼不怒,咯咯笑起来了,看着她莫名的笑我果断觉得自己是被她强暴了否则她何以如此欢乐,俨然一副本店名叫诈骗的样子,我果断落荒而逃。 第二天心有不甘,我买便宜的可以不?这样不会被宰了吧?我问这个牙雕多钱?大哥说十块一个,我又无语片刻,这个数给的也太整了吧,连个零头都不给我怎么讲啊。大哥见我片刻无语,还个价嘛!我回望街道还算空旷,这地方本来人少,应该跑得脱。我心想这回务必还回来,我说十块钱三个。只见这位大哥也无语片刻,我当时心里的激动实在无以言表,还好克制住没跳起来。正在此时,里间掀帘出来一位大婶,云淡风轻气韵悠长的吐字,好。我心里暗自神伤仿佛被强暴了一百遍一样低头走向大婶付钱。没办法,人就是贱毛病,可是阿姨大婶什么的,人家姑娘还知道装下矜持吊胃口,虽然装多了也讨厌,可是您也太直接了,我觉得灰常挫败。回来路上,看一篇郑钧的访谈,“外来的汉族、别的地方的人,在卖各种东西,我已经被骗了好几回了,告诉你这个东西,猫眼石什么的是真的,你一开始买了,转到最头上的人,人家告诉你这个可能连十分之一的钱都不值。”我才知道大概要照一折还价才比较合理,可是设想了半天我都觉得太科幻了,完全没法开口,好比人家要求你一生一世,你回答说可以给她个酣畅的一夜情一样,估计耳光早抽到脸上了。所以还是断绝念想,永别了。 还是说点好的,今天回来路上看着路边的山水,果断跟阳仔慨叹木格措就是大悲剧,这跟路边的山水有什么区别吗?难怪昨天那位导游大妈兴致勃勃的介绍杜鹃海说路边的野花不要采,我草了,你这拿墙圈起来就比外边好了,您意思是进了天上人间就不是那啥了?海拔四千米的地方,风雨交加,那位姐姐问心情如何,我说好冷。不过好在就在那地方我们跟干活的山民蹭了顿饭,这些人真是没的说,豁达开阔,虽然我实在吃不了那么硬的腊肉,最后我说吃不了了,他说倒了,倒到外边,大叔你太好了。筷子是用刀刮的,这事我实在接受不了。不过在取碗的时候大叔说还“zeng”个碗,我嘞个去,这是陕西话诶。 还有就是来回接送去木格措的出租大叔,我最爱听故事了。从小就爱听那些传奇,什么土匪啊仇杀啊盗宝啊什么的,说实话他讲故事的本事一般,不过内容倒是很新鲜,降央白姆什么的还是很好玩的,比木格措有意思多了。尤其特别的是这位大叔见识过人啊,真该去做旅游局长。 最烦人的就是回来的时候坐车了,开始随便坐的时候你说要对号入座,坐下了又要我换换,“人家是一对坐一起嘛,理解理解。”回头看了下我貌似确实是一个,那只有嚎了。理解你妈啊,折腾两遍了不烦啊,道理全长到你家了,非要我跟你叫两句就爽了,我叫完果断大家都僵了,那我若不动你今天不坐了是吧,烦不烦。话说到这就说理解吧,人跟人怎么可能理解啊,所谓理解还不如说是讨好,我猜到你想要什么想说什么然后我又有所图于是顺着你意思来这就是理解了?这么说的话,天下就没有比你妈更理解你的了,要理解回家找她去。 最后就是崩溃的温差,变换实在太勤快了,大约高一以来再次感冒的如此狼狈,空气里不知有什么,过去几年都没打的喷嚏这一回用光了。